回忆1977年高考的“青岛故事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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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1977年高考的“青岛故事”

每年的高考都会伴着沉颠起伏的麦浪和扑面而来的热浪如期而至。

回首过往,多年以前紧张、憧憬、期待的心情,仍记忆犹新。

虽然高考并不一定改变命运,但它是一场少年们全力以赴的成人礼,见证着那些努力改变命运的青春时光。它是一个起点,人生的很多选择都是从这里启航;它是一座桥,带领着我走向更远的远方与更大的舞台;它更是人生最难忘的勋章,汗水与泪水做底色,坚持与勇气是光芒。

多年后,坐在桌前,忆起这件往事,心中油生融融温情。

本文授权转载自/青岛城市档案论坛(ID:qingdaojiyi0532)

撰文/曹庆学

编辑/冯亚楠

1977年10月21日,电台广播了高考招生的新闻,考期在12月9日、10日。这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,人们闻讯奔走相告,学子摩拳擦掌。它的影响远远超出高等教育本身的意义,也盖过了历届高考的风头,因为这是吹响了进军现代化的号角,决定了中国命运的走向,至今那春雷般的炸响仍余音绕梁。

笔者当时的考场是在青岛一中。骑着单车赴会,参加这苦等了十几年、备战了四十天的攸关博弈。远远就听到喇叭里播放的激昂歌曲,校门口红旗飘飘,"实现四化"等标语贴在两旁墙上。没有陪送人群堵门,戴红袖章的执勤者站成两列,考生从他们夹道中鱼贯而入,核查准考证等。操场上的气氛也蛮紧张,学子们或三两凑在一起嘀咕,或独立一隅向壁默记,磨练那临阵的最后一枪。

全校三十几个教室,每间可纳五十人,没有火炉、暖气,人人口鼻冒着白气,有不少戴露指尖的毛线手套挥笔的,笔者则是"赤手大仙",不时地呵气暖暖手,中学毕业后当了三年工人,已练就出劳动者的坚硬筋骨,现重新摆弄起绣花针似的笔杆子尚不算笨拙。黑板上大字写着"考生须知",除了笔、橡皮、尺子以外,桌上不允放任何物什,连草稿纸也是发给的,跟考卷一样,只准写准考证号码不许写名字,最后一同上交。

先考语文很合笔者心意,因自觉这是本人的强项,原想报考文史哲呢。但老父劝习医,便从之、改奔杏林。希望语文考个"旗开得胜",能提升士气,利于再战。卷子有仨部分:作文《难忘的一天》;名词解释;标点古文《鹬蚌相争》段落符号,再译成现代汉语。笔者仅用了半小时就完成了后两者,又据灵感花一个半钟头写出以本次考试为主题的作文。以为"首战告捷"的笔者出来后方知道,考理科者仅需作文即可,考文科的才要三项全答。原来是自己被不难的题目冲昏了头脑,竟没看那括号中的说明。这倒无所谓,反正没耽误了作文。只是回家后,母亲感觉自己的选题有点偏差:今日之高考属于"现在进行时",似应写"过去完成时"的事。父亲则安慰说:无碍大局,只要大方向没错,主要看文笔言辞啦。

下午两个半小时考理化,题量很大,有的题套着题连环式的,就耐心攻克,时间不够了只能"丢卒保车"。笔者空着那道"草木灰的分子式及主要成分",没料到这"农业学大寨"式的命题会出现在纠偏以后的试卷中;也没去啃"电子技术发射极"这物理"硬骨头";并放弃了"实验室制氧的步骤"怪题。只力求做出来的那些正确,保住基本分。考毕,散场的人流中一派"草木灰""发射极"之声,看来都栽在这几道题上。估摸着自个能拿八十分以上,就不在意这小失利以免影响情绪。

晚饭妈妈特地给我加了小灶:炒个鸡蛋,开了筒午餐肉罐头。这在那"割资本主义尾巴"的清贫年代、见天粗饭淡菜的俺家里已算甚丰盛了。笔者决心考好,一慰可怜天下父母心,二不愧对这顿佳肴。

翌日先考政治,这对在文革熔炉里炼成的"小将"来说不算啥。六道题中有两道曾经背过,现默写上标准腹稿即可。余无现成答案的,就靠平素积累发挥,自觉满意,还不到点就提前出堂了。

下午两小时数学压轴,满满几大张卷纸,基本上都会,快中有慢地对答,余光瞥见监考人老站在身后看,还及时地递过演算纸来。答毕尚有闲暇复查一遍,按点结束交卷。深深吐了口气,大考终于结束了。那位监考老师拍拍我肩膀:"小伙子考得不错",心里像吃了一个定心丸。

回家的路上,轻松之余让笔者特感佩父母:在启蒙受教期全陷在十年浩劫里,爹娘硬是逼着我们在家自学;还力纠我"重文轻理"的倾向。而毫无盼头的漫漫岁月叫我看不到任何前途,直到今日机遇倏降,才使得能在一个月多点儿的复习后能考得不错,这全凭着过去的老底子。进了家门,向翘首以望的爸妈汇报考情,深深感谢他们当初的家教,老人的脸上泛起了欣慰之容。

接下来就是煎熬巴望着发榜。其间笔者获悉了自个作文确属跑题了:听参加阅卷回来的母校老师讲,上面硬性规定了"难忘的一天"必须是"打倒四人帮"、"毛泽东、周恩来逝世"内容。所以未涉及这两项者顿失了比例不小的"主题分"。始料不及自己认为最拿分的科目竟失了手,沮丧不已。44年后的今天审视这等文题规定,未免有些可笑,但缘于那时的大气候。

三周后,悬心落了地:笔者接获了入学查体通知。这意味着自己出线了,欣喜若狂。是年的考试是不公布分数的,只静等下一步的录取消息,所以只是盲目不安的乐观。一星期后来了《选拔学生登记表》,让填志愿,在不晓得自己成绩的情况下乱报一气,亦是那年的怪事一桩,颇带赌博性质。笔者又听了父言,不"好高骛远",保守务实地选择了31年前他就读的青岛医学院作为第一志向。

1978年2月20日,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,终于如愿以偿。十天后便开学了,一只不为人知的丑小鸭,就这样变成了众所瞩目的白天鹅。这一次的考试系历届大考中淘汰率最高、录取率最低的,仅有3.5%!

进校以后,笔者借任班学习委员职务之便,从教务处得知了自己的考分:高出录取线80多分,够"一类大学"的录取杠,居医学院本届新生中的榜眼。但始终不晓得各门的考绩,究竟语文跑题丢了多少分不得而知,否则总分还会更高。不过已无所谓了,再高还是会选择上青岛医学院。

这件关乎国家和笔者人生的大事,迄今一晃过去了44年,回顾过去的微澜,映射的却是一段历史的巨浪。回头重温那些试题,真是太过简单,但竟使近97%的考生被拦在大学门外。那些有幸被录取的,实在是时代的幸运儿。这年的高考带给笔者个人里程碑式的命运转折,后来的读研、出国、游学欧美诸国,都是借这次考试之功。

本文作者:曹庆学,2012年12月6日发表于《青岛大学报》。青岛城市档案论坛公众号、青岛城市记忆头条号重新编辑整理并添加图片发布。